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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健康与人类健康之间存在着紧密联系，而基础设施投资对这两者都具有重要影响。当今地球及人类面临的健康挑战日益复杂，必须超越单纯的“医疗基础设施”视角，转而采取“地球健康方案”的全新发展思路。通过采取系统性和多部门协调的政策框架、加强国际合作和建立有效的全球治理框架，推动全球“健康与环境友好型的基础设施”投资，在健康、气候变化和自然之间建立基础设施投资的有机联系，最终实现全民健康覆盖。
根据世界领先的波茨坦气候影响研究所（Potsdam Institute for Climate Impact Research）最近发布的一份报告，地球可能已经突破了九个“地球（行星）边界”（planetary boundaries）中的七个：一是气候变化的边界，二是新型实体引入的边界，三是生物圈完整性变化的边界，四是生物地球化学循环的边界，五是陆地系统变化的边界，六是淡水系统改变的边界，七是海洋酸化的边界。其中，一至四均已被评估为处于高风险区，五和六被破坏的程度相对较低，七是由于吸收大气中的二氧化碳而导致的近期以来被突破的“地球（行星）边界”。必须警醒的是，这些边界关系到地球生命支持系统的稳定性。
地球健康与人类健康之间存在紧密联系，而基础设施投资对这两者都具有重要影响。人类的基础设施选择，将决定地球未来几十年乃至几百年的演变路径。面向“地球健康方案”（Planetary Health）的基础设施建设，关乎人类自身的生存以及我们所依赖的生态系统的生存。2023年的《亚洲基础设施融资报告》（Asian Infrastructure Finance Report）强调了“自然作为基础设施”（Nature as Infrastructure）的重要性，指出将自然作为基础设施进行投资，不仅是减缓和适应气候变化与生物多样性丧失的关键，更是保障人类健康和福祉的根本之道。
地球健康与人类健康之间存在着紧密联系，而基础设施投资对这两者都具有重要影响。图/中新社
在过去几十年里，全球健康取得了显著进展。儿童死亡率下降了70%；脊髓灰质炎（小儿麻痹症）几乎被消除，针对一些主要致命疾病（如疟疾和宫颈癌）的新疫苗接种已大规模推广；艾滋病毒（HIV）和艾滋病（AIDS）已不再是“死刑宣判”。尽管健康公平性问题仍然存在，但与50年前相比，人类的平均寿命已延长了近30年。
然而，由人类活动导致的气候、自然和生物多样性变化，现已对人类健康和福祉产生深远影响，并对全球健康成果、经济增长和社会发展构成严重且不断升级的威胁。目前，全球每年约有四分之一的死亡归因于各种已知的“可避免环境因素”。其中，空气污染是导致疾病和过早死亡的最大环境因素，每年导致超过700万人死亡，这已超过全球结核病、艾滋病毒/艾滋病和疟疾导致的死亡人数总和。
在全球贫困率持续下降的背景下，到21世纪末，与气候相关的健康问题，可能导致多达4400万人陷入极端贫困，主要集中在非洲和南亚地区。同时，与气候和自然退化相关的健康问题将进一步加剧，全球数十亿人将面临极端高温、水源性和媒介性疾病暴发、新兴人畜共患疾病、沙尘暴、野火灾害和极端天气等风险，这将导致数百万人陷入贫困。
为了保护人类健康，我们必须超越单纯的“医疗基础设施”视角，转而采取“地球（行星）健康”（Planetary Health）的方案。保护人类健康意味着首先要实现地球健康，这将需要广泛的社会变革。面向“地球健康方案”的基础设施建设，将为保障人类健康和生态系统健康提供全新的发展思路。基础设施不仅是建设韧性健康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也是推动人类健康、环境适应、生物多样性保护和“以自然为基础”的解决方案实施的关键工具。
全球应对“地球健康”问题的共同努力会为健康和气候融资机构、受气候影响的国家、慈善机构和私人部门解锁数十亿美元的额外资金。通过发展战略伙伴关系、创新思想引领和融资模式，在健康、气候变化和自然之间建立基础设施投资的有机联系，能够为成员提供基于最新科学证据的基础设施——尽显公平和以人为本，最终实现全民健康覆盖（UHC）。这类投资不仅可以减少人类痛苦，还将促进生产力的提升和经济的更大繁荣。
2023年的《亚洲基础设施融资报告——以自然作为基础设施》强调了对红树林、湿地和森林的投资如何在自然资产被充分估值的前提下，带来显著的经济回报。2025年的《亚洲基础设施融资报告——地球健康基础设施》则进一步展示基础设施对健康成果和相关成本的影响，为投资于自然（包括保护关键物种、监测人畜共患疾病和恢复自然栖息地）的必要性提供了更多经济依据。
在气候变化和生物多样性丧失加速的背景下，人类正进入一个前所未有的时代。必须促进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更加紧密的结合，以更好地理解气候、自然与人类健康之间的相互联系。其中的一部分工作将是探索自然在应对全球健康挑战中的潜力。例如，我们不断发现草药和自然环境对身体和心理健康的益处。在评估自然的全部潜力和筹划基础设施投资时，必须充分考虑这些益处。
全球经济仍有机会通过投资于“地球健康方案”的基础设施，来保护人类健康免受气候变化和自然退化的影响。我们正处于一个独特的机遇期，可以通过“地球健康方案”的基础设施投资，来缓解和适应气候危机和生物多样性丧失对人类健康的影响。当今的健康挑战是复杂的，解决这些问题需要国际合作和跨部门协作。“地球健康方案”聚焦于理解和量化全球环境变化对人类健康的影响。通过建设“地球健康方案”的基础设施，人类和自然系统才能够在当前和未来持续繁荣发展。
自然和人类健康之间存在着紧密的相互联系。自然环境不仅为人类提供了生存所需的基本资源，而且通过提供生态系统，促进人类的身体和心理健康。健康的生态系统能够净化空气和水，调节气候，减少自然灾害的影响，提供休闲和文化空间，并为食品生产和医疗产品提供生物资源。然而，全球自然环境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导致生态系统退化和生物多样性丧失，从而对人类健康和福祉产生深远影响。
近年来，全球森林覆盖率持续下降，湿地面积缩减，海洋生态系统遭受过度捕捞和污染的侵害。联合国《全球生物多样性展望》（Global Biodiversity Outlook）报告指出，自1970年以来，全球物种的平均数量已下降超过60%。生物多样性的丧失不仅威胁到生态系统的稳定性，也直接影响人类健康。
城市化和工业化的发展进一步加剧了人类与自然之间的脱节。随着全球城市人口的持续增长，人类越来越多地居住在城市环境中，与自然的接触日益减少。研究表明，缺乏与自然的接触会导致焦虑、抑郁、注意力缺陷多动障碍（ADHD）和其他心理健康问题的发病率增加。反之，接触自然环境（如森林、湖泊、海滩和绿地）能够有效降低压力程度，提高心理韧性，并改善整体健康状况。
在全球范围内，环境污染和生态系统退化也在加剧健康不平等问题。贫困和边缘化群体往往受到环境退化的最大冲击。在发展中经济体和低收入经济体中，由于缺乏基本的环境治理和公共卫生设施，空气污染、水污染和土壤污染的问题尤为严重，导致儿童和老年人等脆弱群体面临更高的健康风险。此外，气候变化导致的极端天气事件（如台风、洪水和干旱）往往对基础设施薄弱、应对能力不足的地区造成严重破坏，进一步加剧健康不平等。
科学研究表明，自然环境与人类健康之间存在明显的“剂量—反应关系”（dose-response relationship）。即，人类在自然环境中停留的时间越长、接触的自然环境质量越高，所获得的健康益处就越显著。例如，芬兰的一项研究表明，经常置身于森林和湖泊环境中的人群，其压力水平显著低于生活在城市环境中的人群。英国的一项研究也证明，居住在距离绿地300米以内的人群，其心血管疾病的发病率显著低于远离绿地的人群。
为了充分发挥自然在促进健康方面的潜力，各国政府需要在城市规划和公共卫生政策中更好地融入“以自然为基础的解决方案”（Nature-Based Solutions, NBS）。首先，在城市规划中，应优先保护和扩大城市绿地、湿地和沿海带，打造绿色基础设施网络，提高城市的气候适应能力和健康韧性。其次，在医疗和公共卫生领域，推广“生态疗法”（Eco-therapy）和“森林疗法”（Forest Therapy），利用自然环境促进身心康复。最后，通过立法和政策手段，保护自然栖息地和生物多样性，防止对自然资源的过度开发和污染。
在经济和金融领域，绿色投资和自然资本核算将为促进自然环境保护和人类健康福祉创造新的增长机会。据世界银行估计，到2030年，全球自然资本投资市场将达到1万亿美元。推动建立“自然资本核算体系”（Natural Capital Accounting），将生态系统服务的价值纳入国家经济核算体系，有助于指导政策制定和投资决策。通过发展绿色债券、气候债券和以自然为基础的投资工具，可以吸引更多的私人资本投入自然保护和可持续发展项目中。
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关系对于人类健康和生态系统的可持续发展至关重要。在传统文化和本土知识体系中，人与自然的共生关系是人类与自然长期互动的结果。例如，中国传统的“天人合一”思想强调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平衡；在北美的土著文化中，保护自然资源和生态系统被视为维持部落福祉的核心价值观。这些传统智慧在全球环境治理和公共健康政策中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在现代社会中，人与自然的脱节导致生态系统退化和健康问题恶化。因此，恢复人与自然的联系，是推动全球健康和可持续发展的关键。通过建立绿色空间、生态公园和生物多样性保护区，可以为城市居民提供更多与自然接触的机会，提升心理健康水平和社会凝聚力。此外，推广环境教育和生态文化活动，增强公众对自然和生态系统价值的认识，有助于促进环境保护和生态可持续发展。
从政策角度来看，各国政府需要在环境保护、公共卫生和经济发展之间寻求平衡。首先，应制定严格的环境保护法规，防止生态系统退化和生物多样性丧失。其次，应加强公共卫生体系建设，提升对气候变化和环境退化相关健康风险的监测和应对能力。最后，推动绿色经济和可持续发展，鼓励企业和投资者在环境友好型产业中寻找增长机会，将经济利益与自然保护和健康促进有机结合。
在全球治理层面，建立“自然与健康”多边合作框架，将有助于推动全球环境治理和公共健康政策的协调。通过联合国（UN）、世界卫生组织（WHO）、世界银行（WBG）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等多边平台，推动建立“自然与健康”全球合作伙伴关系，促进跨国资源共享和技术合作。此外，推动发展中国家获得更多的资金和技术支持，以提升其在自然保护和公共健康领域的治理能力，将有助于全球范围内的环境和健康成果共享。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是全球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基础。通过促进人与自然的互动，提升生态系统服务和自然资本的价值，人类将能够在保护自然的同时，改善公共健康，推动全球经济和社会的可持续发展。
面对日益加剧的气候变化、环境退化和全球健康危机，基础设施投资必须被重新定位——将其作为促进人类健康、增强气候适应能力和保护生态系统的核心手段。传统的基础设施投资往往以经济增长和工业化发展为主要目标，忽视了其对健康和环境的影响。因此，未来的基础设施投资需要采取“地球健康方案”，将人类健康、自然保护和可持续发展目标相结合，推动多部门、多层次的政策协同。
第一，各国政府应制定全面的国家级“健康与基础设施投资战略”，将公共卫生目标与基础设施发展战略进行深度融合。通过跨部门的政策协调，推动健康、环境和经济政策的协同发展。例如，在城市规划中，政府可以将城市绿地、湿地保护和可持续交通系统纳入健康规划框架，确保居民拥有健康的生活环境。在农村地区，投资于安全的供水和排水系统、现代化农业基础设施和健康服务网络，将有助于减少环境健康风险，提高农村人口的健康水平。
第二，政府应推动“以自然为基础的解决方案”（Nature-Based Solutions, NBS）在基础设施建设中的广泛应用。基于生态系统的基础设施（如红树林、湿地、森林和城市绿地）不仅能够为人类提供自然屏障，减少极端天气和自然灾害的影响，还可以通过改善空气质量、调节温度和提供心理康复空间，直接促进人类健康。研究表明，修复退化的湿地和森林能够将空气污染对健康的负面影响降低30%以上，同时减少与洪水暴发和水资源短缺相关的健康损害。
在交通和能源领域，基础设施投资应向绿色、低碳和健康友好型转型。发展电动交通系统、建设安全的步行和自行车道路网、改善公共交通基础设施，有助于减少空气污染和道路交通事故，提升居民的身体活动水平和改善心理健康状况。此外，加速能源系统的绿色转型，减少PG电子网站对化石燃料的依赖，将有助于降低空气污染和碳排放，从而直接改善公共健康状况。
在水资源和卫生领域，政府应优先投资于安全饮用水、污水处理和废弃物管理系统。确保城乡居民获得安全、清洁的饮用水，是改善公共健康的基础。通过现代化的污水处理和废弃物管理系统，可以有效减少水污染和土壤污染，降低腹泻病、霍乱和肠道寄生虫感染的发病率。
在医疗卫生领域，政府应推动医疗基础设施与公共卫生系统的现代化，增强医疗系统对气候变化和环境退化的适应能力。建立全球性和区域性的疾病监测网络，加强公共卫生数据共享，提升应对新发传染病和抗生素耐药性危机的能力。同时，加强对医疗废弃物和危险化学品的安全管理，减少医疗系统对环境和健康的负面影响。
应对气候变化对健康的影响，需要采取系统性和多部门协调的政策框架。政府应制定“健康与气候适应”（Health and Climate Adaptation）国家战略，明确气候变化对公共健康的潜在影响，并制定相应的政策措施。通过建立跨部门的气候与健康工作组，推动环境、卫生、农业和交通等领域的政策协同，确保公共健康在“气候适应和减缓”战略中占据优先地位。
在城市规划和基础设施建设中，政府应优先推动“气候韧性”（Climate-Resilient）基础设施的建设。例如，建设城市绿地、增加屋顶绿化、开发雨水收集系统和地下蓄水系统，将有助于降低城市热岛效应，减少与极端高温相关的人类健康损害。此外，通过建设抗洪能力强的供水和排水系统，能够在极端降雨和洪水事件中保障居民的饮用水安全，减少水传播疾病的暴发风险。
在农业和粮食系统中，政府应推动“气候智能型农业”（Climate-Smart Agriculture）和“可持续食品体系”（Sustainable Food Systems）的发展。通过推广抗旱、抗盐和高产作物品种，提高农业生产系统的适应能力，减少粮食短缺和营养不良问题。发展生态农业、减少化肥和农药的使用，将有助于降低农业生产对环境的负面影响，保护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的稳定性。
面对全球性健康和环境危机，加强国际合作和建立有效的全球治理框架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各国政府应通过联合国、世界卫生组织、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和区域性开发银行（如AIIB）等多边平台，推动全球“健康与基础设施投资”合作机制的建立。
在环境治理和自然保护领域，政府应推动建立“全球自然资本基金”（Global Natural Capital Fund），为保护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恢复提供资金支持。通过发展“绿色债券”“气候债券”和“自然资本债券”，吸引私人资本投资于自然保护和绿色经济项目。
在融资机制改革方面，政府应推动国际开发机构将健康和自然保护目标纳入其融资标准和优先事项。通过为符合“健康与环境”标准的项目提供优惠利率和政策支持，鼓励更多的绿色投资和社会影响力投资（Impact Investment）。
全球健康和环境治理正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但同时也迎来了全新的发展机遇。通过采用“地球健康方案”，各国可以在保护自然生态系统的同时，促进人类健康和经济繁荣。未来的基础设施投资需要转向更为综合平衡和可持续的发展模式。通过在交通、能源、水资源和公共卫生领域推动“健康与环境友好型”基础设施建设，各国可以有效减少疾病暴发概率，改善居民健康状况，并增强社会和经济的适应能力。此外，通过推动“以自然为基础的解决方案”（NBS）、建立全球健康安全合作机制和改革全球融资体系，有助于全球共同构建一个更加健康、包容和可持续的未来。迈向健康与可持续发展的新范式，将需要全球领导者、公共部门、私人部门和民间社会的共同努力。通过政策创新、资金投入和国际合作，人类将能够在面对全球健康和环境危机的同时，迎接新一轮的全球发展与繁荣。
本文节选自《中国经济报告》2025年第11期《推动“地球健康方案”的自然基础设施融资》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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